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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山黑水育奇英-宣化上人事迹【中国篇】

第五篇 参学与受戒

二十九至三十二岁(西元一九四六至一九四九年)

85. 启程参方

日本投降,东北与内地的交通限制才告取消。上人仰慕虚云老和尚德行已久,在民国 35年(西元1946年)8月18日从哈尔滨三缘寺启程,万里迢迢寻访当代的大善知识。经过天津,在大悲院暂住,听倓虚大师讲《楞严经》。

上人自述:

民国 35年(西元 1946年)8月18日,我带着两个徒弟──大徒弟果能,二徒弟果舜从三缘寺起程,到五常县,再到吉林,经过长春,这一路,不是搭火车就是走路,备尝艰辛,晓行夜宿来到长春般若寺。我把这两个徒弟留在那儿受戒,我一个人继续南下,再从长春到沈阳,然后到天津。

 
长春护国般若寺
 

走到天津,看见天津人早上和人打招呼,通常都说:“你吃饭了吗?”如果这个人回答:“我没吃呢!”“没吃?你家里吃去!”这个意思,是到我家里吃也可以,到你自己家里吃也可以。有一个叫妙有(音)的,他是福建人,我听不懂他说话;比方说一个人、两个人,他就说“一个郎”、“两个郎”。

当时我住在大悲院,听倓虚老法师讲《楞严经》。讲经之前,法师上座,维那唱〈钟声偈〉∶“钟声传三千界内,佛法扬万亿国中;功勋祈世界和平,利益报檀那厚德。”当时唱〈钟声偈〉的维那,声音非常宏亮,一里以外都可以听见他的声音,唱得特别好。“功勋祈世界和平”,我们现在改它为“功勋祈法界和平”,我们一切都要往大的做。

1946年10月26日.上人的佛教会员证
 
天津大悲院旧貌

维那唱〈钟声偈〉之后,说∶“顶礼法师!”讲经的法师就回答∶“不为礼!”普通都是这样的规矩。虽然说不为礼,居士还是一样礼拜;有的在座位上拜,有的走出来在佛前大展具,向法师顶礼三拜。讲法结束,法师下座向佛三顶礼之后,维那说∶“礼谢法师!”然后再说∶“送法师回寮!”

 
 
上人与倓虚老法师摄于香港

定西法师当时也驻锡在大悲院,以前叫如光法师,日本投降之后,他改名为定西。因为倓虚法师和定西法师是东北的大德长老,我那时还是个沙弥,在大悲院听倓虚老法师讲《楞严经》的期间,希望能拜候这两位法师,亲近善知识。但是不容易见得到,要客堂(客堂由知客、僧值等执事组成;平等周到接待十方,服务大众。)安排时间才可以见;但是等了几天,也没消息。

有一天,我知道定西法师一早要回东北,趁这个机会,我在院子里等他,想和他讲几句话;终于见了面,我给他叩个头,说:“我是从东北来的,叫什么名字,预备到普陀山去受戒去。”“哦!你有什么困难,你和方丈和尚讲,这儿什么事情我都不管的。”他以为我来找他,是想和他化缘要钱。我没有钱,但是我不化缘,我说:“你会错意了,我不是来化缘的。”“那就没有什么问题啦!”他说着就走了。后来有机会和倓虚法师讲话,倓虚法师也以为我是来打秋风的,他说:“你去找方丈和尚,方丈和尚叫某某。”我一看方丈和尚,更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,我忍不住叹息!

我在那段时间,曾去见一个翟省长(通愿比丘尼之父)。这个翟省长和我是一县的,他也信佛,念佛很诚心的,我就去见一见他。我去的时候,常常见地藏菩萨的马喜五(音)正巧也在那儿,他就对翟省长给我大肆宣传,所以翟省长对我也很相信的,他说∶“真想不到我们这个县会出这么高的高人!”我本来没有钱到普陀山,是他给的钱。我当时只携带五斤重的衣物,预备到上海普陀山受戒,然后赴曹溪亲近云公。


86. 海中受困

从天津到往上海的黑海洋,上人迭遭海怪之报复;上人以为佛教奉献的悲怀,得到观世音菩萨的加被,化险为夷。

上人自述:

在天津住了一个多月,遇见体敬法师。那时候,体敬法师计划带一些比丘、沙弥去湖北;有人告诉我,我就和他们会合一起去。这些僧人,其中十个比丘,四个是沙弥,连我在内。在这十四个出家人里头,其中有一个沙弥,他对我非常之好,是个老修行。这个是谁呢?圣照法师,我听说现在还在香港东林念佛堂住着。

照理比丘排在前面,沙弥在后面,他们叫我排在他们的后面。可是他们对旅行的手续完全不懂,也不懂去海关,打预防针、种痘,只好把我叫到前面,带他们去交涉。

体敬法师是湖北人,讲湖北话,我刚认识他的时候,往往听不懂他说的话;他说“日头”说成“耳头”,我还以为他耳朵怎么样了。我叫体敬法师为“胡子长老”,不是胡子比丘。这长老的胡子很长的,他有五十多岁,所以是“胡子长老”。

我在东北带出来的几个钱,这胡子长老要我交给他,他说:“你们有多少钱都要交给我,不能私人有钱!你是沙弥,不可以带钱。”我们一起搭不用花钱的船去上海,这个船叫什么名字,我现在忘了。那时候船上没有人注意我,只知道我吃一餐,不穿棉衣服,旁的他们都不知道,我也不讲。

本来天津到上海只要三天就可以到了,甚至于两天,所以在船上只有预备三、四天的粮食、水、用品,预计到上海再买新鲜的粮食。殊不知,从天津坐船到上海,船经过黑海洋的中央,那里的水全是黑色的,船就在那儿转来转去,打转转,像船底下有什么怪物把这个船咬着,不叫它动弹似的,怎么样也开不出去。

这时候,大海风来了!风一刮,船头往上一抬,有十几丈那么高;往下一跌,跌到水里又有十几丈那么深。我们坐在这船上,这个船几几乎就要在水里翻了;人都躺着不能站,吃什么东西全都吐出来。因为这船有一百二十尺长,有四十尺宽,浪那么一起,船就扬起来十几丈高,又往下一落,又落十几丈高,这么合计起来,一高一低就二十几丈。所以人在船上,咕噜都倒了,从这儿滚过去了,又滚回来,这么样子。

当时,我吐得很厉害,把肚里边的苦水都吐了很多。船滞留在那个地方有十多天,吃的东西和喝的水都快用光了,又寒又冷,眼看一两百多人就几几乎要饿死在船上,这种情形是说不出来那么苦了。那种苦,只有身历其境才知道,旁人是无法体会的。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上海,所有的人都要吃少一点。我们这一班和尚差不多都持午,而且一向吃得很多;现在只能吃个半饱,他们都饿得哇哇叫;出家人是搭免费船,人家不给你东西,你也没有办法。这个对我都没有什么问题,我可以一个礼拜、两个礼拜、三个礼拜,不吃东西。年轻时候的我,两、三个月不吃东西,还照常做工;不吃饭的时候,两只手还可以各拿三十磅的东西。

胡子长老对他们大家讲:“你们总说饿,那个安慈一天就吃一餐,也没有像你们这么饿!”有一个人说:“哼!他对你不说他饿,其实他偷着吃东西。”“你说他偷着吃什么?”“他偷着去和人要锅巴来吃。”这也难怪他这样讲,我那天站在甲板上晒太阳,那儿靠近厨房,作饭的就拿块锅巴给我;正巧那个人走过来,被他看见了,他对我轻蔑地笑一笑。其实我接受人家的锅巴,转手就送给小沙弥胜妙;因为他是小孩子,我根本没吃。

当时我念〈大悲咒〉、〈楞严咒〉也不灵了,真是没咒念,也吐得很厉害,把苦胆都吐出了;因为受委屈受得太厉害了,所以肚里的苦水很多,这一下子把苦水都吐出去了。

我告诉你们,我和水里头的怪物斗,曾经斗过三个礼拜,不睡觉也不吃饭和它斗,才降伏它!我从天津到上海那一段亲身的经验,我知道这又是水里妖魔鬼怪兴风作浪,不知是乌龟,是大鱼精,是大水怪,在海里边想要把船整个吞了它。我不是讲笑话!就好像唐僧到印度去取经,路上遇到九妖十八洞,那每一个洞里的妖怪都要吃这个唐僧肉。那么,我们这十四个出家人,就差不多有十四个它都要吃的。结果呢?是没吃了,所以到现在还能和你们各位见面谈话,就因为没被那个大怪物给吞了。

我躺在甲板上,心想:“观音菩萨!我生来就是要献身佛教,我所行所作不是为我自己。现在妖魔鬼怪想淹死我,如果佛教还用我,我还可以为佛教作事情的话,希望观音菩萨显灵,伸出你的圣手,解除这个灾难,让船平安到上海。如果佛教不需要我,五分钟后,如果风仍不平息,我就自己跳到海中!免得连累这些人,跟我同归于尽。”这么一说,风也息了,雨也停了,船终于平安到达上海。饿的人像疯了似的,拼命往岸上跑。他们也不想为什么忽然间风平浪静了,他们都以为自己命不该死!幸亏得到诸佛菩萨保护,降住妖邪,而能大难不死。为纪念当时的遭遇,以后就写了一首“呕吐颂”:

结伴南行十四僧,胡子比丘沙弥青;
碧海接天天万里,黑波逐浪浪千重;
法降妖邪舟未覆,轮承圣助呕方宁;
喜抵沪海除饥渴,武昌正觉宝螺鸣。

“结伴南行十四僧,胡子长老沙弥青”,从天津坐船前往上海,当时十四个出家人。胡子长老,就是这长老的胡子很长的,他有五十多岁。沙弥青,用这个“青”字,也可以讲得通,要是用轻慢的“轻”更好。因为我又穷又不会讲话,一天到晚也不说一句话。那时候,有一个人为显示自己是老修行,一天到晚坐着;但是听到人家要说我好,他就不愿意。

怎么说有十二个半轻看我?因为沙弥都是年轻的,也轻看我。就因为我太穷,或者我太孤独,不和他们一样,所以他们一路都欺负我。怎么十二个半呢?少掉我一个,就剩十三个,还有个小沙弥才十一、二岁,我拿他当半个,拿他的师父当一个半。所以我说有十二个半人都轻看我。

同舟共渡十四僧,众皆尊贵我独贫;
衲衣一食无他物,任人毁谤与诃瞋。

船一泊岸,因为饿得厉害,胡子长老说:“我们买面条,煮面汤来吃!”饱餐一顿后,剩余吃不了的,饭头法师就要往海里倒掉。本来我一早不吃东西,饭头法师问我要不要吃;我看他糟蹋东西,不得已喝了两碗面汤。

在船上这段期间,有人总是找我麻烦。他转身就到胡子长老那儿去打报告,他说:“你看着的时候,他不吃;你没看见的时候,他什么都吃。”他说我和人要锅巴吃,胡子长老就说我:“你自认守戒,却偷东西吃!”他说我喝两碗面汤,胡子长老又来骂我:“你也吃面汤?你不是说你早上不吃东西,你怎么又吃?”虽然挨了骂,我也没辩解。

“碧海接天天万里,黑波逐浪浪千重”,正是海天一色,这一望天,万里看不着边涯,只有这艘船在风平浪静中行驶。突如其来不到一刻,那个地方周遭的水都变成黑色。那个黑波,像墨水那么黑的波浪,在那个地方一个浪跟着一个浪跑,浪千重──不止千重,恐怕万重万万重都多。

“法降妖邪舟未覆,轮逢圣助呕方宁”,用佛法来把这个妖邪给降住了,才没有翻船。这是得到诸佛菩萨、圣人来保护、帮助。呕吐之后,觉着没有什么事了,人和轮船可以安然无恙。

“喜抵沪海除饥渴,武昌正觉宝螺鸣”,在这大难不死,王八精(乌龟精)没有给吞去的时候,这个船平安地开到上海;到了上海也没有饥,也没有渴了。再由上海到武昌正觉寺,他们迎接我们,庙上又打钟打鼓,击大法鼓,吹大法螺,这叫“宝螺鸣”,我就暂时住在正觉寺那儿。


87. 挂单正觉

上人偕同体敬法师一行人,经过海难之后,平安抵达上海;再转往湖北,挂单正觉寺。上人韬光晦迹,在该寺充当净头、水头、园头、门头、殿主、香灯等,苦行期间,禅定功夫颇多相应。

湖北四祖(道信禅师)道场.正觉禅寺

上人自述:

真正修道的人,到什么地方不能贪图享受,希望人家准备好菜好饭吃,或者好地方住,不可以有这种念头。人家对自己好就高兴,稍为不圆满就不高兴;修道的人有这种念头,就是种堕落的因。一般人不是供养我们的色身,是供养我们的法身慧命;能吃饱了,有地方住,这已经不错了。

我告诉你们,我在参方的时候,不希望人家对我好,我不拉拢关系。没人知道我叫什么名字,什么地方来的、到什么地方去,没有人知道。我所行所作,都不愿意人注意我,不愿意结交朋友,所以走到什么地方,都在人不注意的角落打坐,都是孤孤独独,踽踽凉凉的。

湖北天气很冷,有的时候下雪。白天晚上,我都是坐在门口的禅凳上;没有被子,什么都没有的,身上都是穿那套衣服。他们说:“哎呀!你怎么不冻吗?”我一副很愚痴的样子,说:“谁冻呀?”他们又问:“冻不冻?”我说:“谁冻呀?”“哎呀!你这个苦行,我们受不了,我们不能像你这样。”在那个时候,常常身心清净,无思无虑,什么也不想,每一天都是异香扑鼻。那种异香是特别的,和人间这种香味不同。

但是就香我也不闻的;虽然不闻,可是知道有这股异香。这大约是天上的天神,他看这个比丘在这里是很可怜的,冷得这么样子。我在东北常常有这种情形,到湖北又这样子。为什么有这种特别的境界呢?我想这就是苦修行的感应,所以诸佛菩萨都很欢喜,也有天女来散花,我不执着。

那时候,一天到晚没人理睬我,当我是废人;他们想不到这个废人,会跑到美国来。也许有人会说:“一个朋友也没有,是不是自己很孤独,不愿意和人作朋友呢?”不是的。我对任何人,或者老的、年轻的,或者出家很久的、刚刚作沙弥的,我对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,都给他们叩头顶礼;可是我什么话也不说,像是一个什么事情也不懂的傻人。他问天,我答覆一个地;他问人,我答覆一个我。“你认识不认识谁?”我认识,我也不出声;不认识,我更不出声。

我对任何人都恭敬,谁愿意管我都可以,即使年少的沙弥叫我做什么,我都做的;叫我去拔菜,我就拔菜,再把菜都洗得乾干净净的。那时候我做门头,又做园头去种菜,又做水头挑水;常住有二、三十个人,我担水给大家吃。

此外,又要收拾厕所。在中国,那时厕所不是抽水的马桶,收拾厕所的味道“很好”的!在那时候,我就认识粪坑里的虫子:“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的?原来你尽是妒忌障碍人,又自私又自利,只愿意吃好东西,不愿意在道场做工;所以现在作粪虫,吃这么‘好’的东西!”所以我叫你们不要妒忌,这是很危险的;你妒忌人,一定就会跑到粪坑里去。

第二年,普陀山传戒,我向胡子长老要我的钱去受戒,他一分钱也不给,“没有,你不能走!你去汉阳归元寺受戒也是一样,不用去普陀山。”我说:“我的目的是要到普陀山受戒!我不去,我的愿不满。”“那我不管!”他不给,我就这么走了。

【后记】正觉禅寺位于武昌候补街上,曾是武汉三镇的佛教四大丛林之一,其余三寺为武昌宝通禅寺、武昌莲溪寺、汉阳归元寺。正觉禅寺,曾是我国汉传佛教地区大型律宗佛寺之一,由大和尚无念律师创建于明朝洪武年间。清代雍正时期,经过扩建的正觉禅寺,成为武昌城墙以内规模最大的佛寺。后来,大部分建筑毁于太平军时期的战火。清代同治年间,官府斥资在该寺兴建了湖北官书局用房,体敬法师复兴武昌正觉禅寺。


88. 普陀受戒

在民国 36年(1947年),30岁的上人往普陀山,在观音菩萨的道场受具足戒。

上人自述:

到了宁波沈家门,我找到一艘船,搭船不需要钱,还有饭吃,有地方睡觉──睡在甲板上,我终于到普陀山了。中国有四大名山,五台山的寺院有几百处,峨嵋山、九华山,普陀山亦然。五台、峨嵋、九华三大名山,我是闻名而已。普陀山的山上有很多庙宇寺院和出家人,观音菩萨常常在那里显圣。好像普济寺的大殿,看它不大,却可以容得下一千人,就是有一万人也可以;甚至有十万个人,这个大殿还是容得下,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宝殿。

普陀山素有“海天佛国”、“南海圣境”之美誉。

普陀山那儿的人,偏好吃臭的甘蔗;他们不知怎么样弄的,味道臭得不得了。我一向不择食,对于好吃的东西和不好的东西,我都一样吃。可是我到那个地方,实在不容易吃下那个臭东西,但是当地的人偏好它,所以每个地方的人所好各有不同。

那时候,普陀山受戒,没有钱也可以,我才如愿把戒受了。在普陀山受戒时,天天拜愿礼祖,拜祖师。天天早晨,要拜西天东土的历代祖师三拜,晚间也要拜。诸方礼祖要到祖堂,从大殿走到祖堂,必须要上山。那儿有很多台阶,从这边上山要五分钟,从那边下来也要五分钟;每天都是这样子,干什么呢?就叩三个头。为什么要礼祖呢?孝顺西天东土历代的祖师。想出家受戒,一定要恭敬过去的祖师,所以在戒期的时候,必须天天礼祖。引礼师会说:“排班!──对面立!──向上排班!──顶礼三拜!”这么样子。

中国是对面立,我们在美国这儿作早晚课,都是人人面对着佛,不是对面立。我们可以说是:“排班──!面上──!恭立!”然后顶礼祖师。我们这儿的规矩是面都对着佛,不像中国的佛教是面对面,你看我也不顺眼,我看你也要发脾气。我们现在在西方,谁也不看谁,我们看佛,佛没有发脾气的;所以我说,我们这儿的佛教不是中国的佛教,是一个新兴的佛教。

上人受具足戒于普陀山观音道场.法雨禅寺

出家的未满二十岁,不能先受比丘(尼)戒,应该先受沙弥(尼)戒,和式叉摩那三小重戒。现在末法时代,可以说是原子时代,什么都求快;在普陀山受戒时,竟然有十三、十四岁的都来受戒。当时的授戒和尚叫开轮,受戒之后,才算正式出家了。按照佛的戒律来讲,先出家一个钟头比后出家的大,辈份就高一点,所以先出家的是师兄,后出家的是师弟;受戒也是先受戒的就是戒兄,后受戒的是戒弟,以先出家为高。所以在佛教里要恭敬先进,就是先修行的人。

1947年3月1日,中国宗教徒联谊会会员证书;
“度灵”是上人的法号,后来改为“度轮”。

在民国 36年(西元 1947年),我参加了宗教联谊会。该会由已故的于斌枢机主教创立,希望宗教相互联谊尊重,彰显宗教的真理,发扬大公无私、至正不偏的精神。我虽然支持这个工作,但是始终没见过这位领袖。直到1973年到台湾才见面,我们一见如故。

上人和于斌枢机主教于美国加州三藩市金山禅寺。

【后记】普济寺,位于普陀山灵鹫峰下,坐落在白华山南,为普陀山寺院之首,又称前寺(相对于法雨禅寺的“后寺”),它的前身为“不肯去观音院”。

 

唐朝咸通年间(847至859年),日本僧人慧锷在五台山请得一尊观音菩萨像回国。在归国途中,船只突遇风浪,并出现铁莲花阻止前行。慧锷向上天祈祷后,明白观音菩萨像不肯离开中国,遂在海中的岛屿普陀山白华顶南,灵鹫峰下建院,供奉观音像,时人称之为“不肯去(日本)观音”。后梁贞明年间,原址修建“不肯去观音院”。在明清两朝,该院被毁又重新修建,康熙38年(1699年)再度修缮,并赐额“普济群灵”,“普济禅寺”寺名由此而来。


89. 难回东北

上人受完戒,到苏州灵岩山。暑假到上海搭船,想回东北。走到沈阳,因为交通管制,只好又回到灵岩山。

上人自述:

我在普陀山受完戒之后,就到苏州灵岩山戒律学院住了半年。在暑假的时候,我经由上海,搭难民船回东北。在船上遇着一个老居士,他学佛多年,也认识很多人,大约以前也作过官。他姓童,叫童一行(音)。他说他有个朋友在北京住,是信佛的。他拜佛念佛,以后拜观音菩萨,他心生淫欲的念头,说:“观音菩萨生得真是漂亮!”生这种念头以后,就走火入魔了,病得很厉害。

童一行对我也知道一点点,就介绍我去看一看他的朋友。当时我一看,他这个病是不能好的,因为他以染污心来拜佛。所以我希望各位注意,无论到什么地方拜佛念佛是到道场应该用清净心、恳切至诚的心来拜佛,不应该有染污心;不应该把男女的问题、家庭那些染污的念头搬到庙上来。我走到沈阳,就没有钱了。在那儿遇到恒越和他一起的师父几个人,他们也没有钱,都想我拿钱给他们买船票,但是我也没有钱。

正在这时候,常常见地藏菩萨的马喜五(音)又出现了;他一看见我,跪下就叩头∶“师兄,你来了!”我说∶“你干什么来的?”他说∶“我来庙上看看,我不知道你来了!”我说∶“我可知道你来!”他又望望我∶“有什么事情?”我说∶“我现在要买船票,但是没有钱!”他就出去各处找他的亲戚朋友;除够买船票的钱,还剩很多。你看!我没找他,他自己来找我,这都是地藏王菩萨的感应。以后因为交通管制,我只好又回到苏州灵岩山。


90. 学教三昧

上人在苏州灵岩山佛学院研究班,学教三个月,受益比学了十几年人多。上人说,这是因为入了学习三昧。

上人自述:

(一)各处参学经验多

我从普陀山下山,想法子买船票到上海,在上海住了几天,又到苏州灵岩山,在灵岩山佛学院学习经教。中国有很多的丛林道场,各个有它的规矩,家风都不同。譬如有的过午不食,有的吃三餐,有的专门坐禅;有的学教,天天都是讲经说法;有的地方是修戒律,行住坐卧四大威仪都要修得好;有的地方修密宗,一天到晚都是念咒;有的地方修净土法门,天天都念佛。

人受了戒五年之后,有时会到各处行脚参方;不是为了游山玩水,而是看看各个丛林的规矩,参访善知识,求了生死的法门。我过去各处当参学,经验得很多。比方说,初到不可以把行李放下,就到大殿或者佛堂,一切要听常住的招呼。常住说:“可以挂单,你在这挂单了。”那么就进去;如果常住说:“我们这里单满了,没有地方住了,不留单了。”就非走不可,这都有一定的规矩。

苏州灵岩山寺

一个有学问、参学的人到任何道场,不应该问人家问题,什么问题也不可以问,不可以去考验人家懂不懂;你一问,就没有知识了。你要是答覆他这个问题,也是没有知识。所以无论出家人、在家人到我们这儿问问题,你可以这样说:“我们这儿有讲研究问题的时候,平时我们各有各的工作。”

苏州灵岩山是念佛道场,那儿很忙的,一天到晚念佛,上殿过堂,连五分钟休息也没有,在中国来讲,那是念佛的第一道场。很多人愿意到那儿念佛去,为什么?那里吃得好,常常吃麻油饭、吃包子。有些出家人没有旁的事干,哪个地方茶饭好,他就往哪个地方跑;哪个地方茶饭不好,他就往哪个地方溜。这是出家人容易犯的通病,既然出了家,怎么还执着茶饭好和不好呢?真是莫名其妙!

(二)种圆满因,结圆满果

我告诉你们,真想要修行的话,不可以懒惰,什么事情要能忍;什么不能忍的都要忍,什么不能受的都要受。尤其当参学,学习的时候,不可以动不动就发了脾气,或者觉得这样不对、那样也不好。世间没有尽如自己意的事情,不能完全令自己都觉得满意的。你要能退一步想,你能忍能受,就什么事情也没有,什么烦恼也没有了。

我这一生,都是在跟你们现身说法。各位要特别注意,不要错过机会。如是因,就得如是果,你种善因就结善果,你种恶因就结恶果。你种圆满的因,就结圆满的果;你种一半的因,只结一半的果。在参学的时候,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提前到,但不是去争前边第一个位子,我是不愿意晚到,有时甚至生病也不退席。那时自己抱持什么观念呢?“我学习佛法,除非这口气断了,或者不能行动,我才休息!”这是我过去的情形。

我不是天天来听经,其余的事情就马马虎虎算了。我上课,或者上供、作早晚课都争先恐后地参加,将来所得的果报是不会失去机会。你想样样都圆满,样样都好,必须要特别认真,对一切的佛事、上殿过堂,不躲懒偷安。有些人以为晚去参加五分钟,这是得着便宜,其实将来会错过好的机会,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晚了,都不圆满。

我那时候有几部字典,有英文、中文、梵文、法文、西班牙文、葡萄牙文、德文。我有这个字典,如获至宝,像宝贝一样,我的同学都没有。他们看见我查看字典,脸都长起来了,甚至于眼泪都掉出来了。我搞不懂他们是妒忌,还是羡慕,为什么这样?

一天,我不觉得怎么样;两天,我也不觉得奇怪;等到第三天的时候,我才想他们怎么还是这样子呢?我终于明白,原来他们没有字典!于是我就不要这个像宝贝似的字典,就送给他们大家用。由此之后,我不查字典也就认识那个字,不需要字典就认识了。究竟这是什么原因,我自己也不明白,到现在还不明白。

我还有一个事情,我觉得人人都愿意比人好、比人聪明、比人有智慧,我就发了一个特别的愿。发了什么特别愿呢?你们谁也不知道。我发愿比人人都愚痴,把我所有应该的智慧布施给所有的人。我愿意愚痴,比所有的人、比所有的众生都愚痴。发了这个愿之后,果然就愚痴了。怎么样愚痴法呢?我有钱就愿意给人家用,有东西也愿意给人家用。不单字典布施给人,甚至于身心性命都要布施给人。这是我过去的事情,这是真实不虚的。

(三)提起来又放得下

我们班有三十几个学人,都是法师。他们有的学十几年,有的学七、八年,五、六年的;我是头一年,还只学三个月。那时候,我是很笨很笨的样子,谁都看不起我。一天到晚,我也不讲话,不和人拉拢关系,也不想交朋友。我们教师是化东法师,他给我们讲《教观纲宗科释》。这个法师个子矮矮的,总是穿得破衲袍;他一字不识,问他问题,他就瞪眼睛,说不出可以不可以。

讲师讲完经,常常复小座,就是学人要重复讲师所讲的,有什么意见也可以拿出来讲一讲。复讲的时候,同学都要看本子来复讲,而我把本子合起来,把眼睛闭上,我讲得和法师一样,讲得一字也不去,一字也不添。因为我若加,这是我的意思;我若减,是我忘了。

我在学教的时候,其实很调皮很坏的,一点也不用功!怎么样呢?法师讲经,我一听就记住了;听完经,我就各处跑,看山看水,看花看树,天天优游自在的。同学看见我这个样子,也跟着在我后边跑。有一次,到复讲的时候,化东法师抽到我的签,要我复讲。我不用本子,我就照法师怎么讲的,一字不错的讲出来。我说法师这一句怎么样讲,我的看法又是怎么样,还有一个看法又怎么样,再一个看法又怎么样。我讲了五、六个意思,把化东法师也讲糊涂了,不知道我说的究竟对不对?他说他需要去问其他法师。

同学看我这样子很奇怪的,就问我说:“法师怎样讲,你就怎样讲,一点都不错。你也没温习,你怎么都会?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?”我说:“这我以前学过了!”其实以前不要说学,连书都没看过,但是我记得很快,他一讲,我就记住了:“大约是我以前学过的,所以他一说,我又记得了!”他们说:“喔,原来你以前是学教的!”我说:“不错,学了很久!”我说我很坏,是指我对他们打妄语,影响得人家也不用功。你说这不是坏,是什么?

我说我去游山玩水,其实我也没有在山上,也没有在水里。干什么呢?我在那个地方入学习三昧。眼睛看的是山,但是心也没有在山上,而在佛法里;我看着水,心还是在佛法里。今天这个法师讲什么?是哪一段呢?那一个字有没有解释?他的意思是怎么样子?自己和自己作了很多的问答。所以到复讲的时候,才能很圆满的讲出来。

我和你们学佛法,完全不一样。你们学的是美国的佛法,是“本子佛法”──看本子讲,没有本子就忘了,那是没有用的。所以学佛法,要把一天所学的,在晚间一定要温习,这才是真正学习佛法的方法。有人说:“我没有时间!”就是再没有时间才要学!在百忙之中,能把佛法“提起来,放得下”才行。什么叫提起来?就是把它记得清清楚楚的;又要放得下,这个“放得下”不是忘了。你要把它放到你如来藏里,到用的时候,一拿就拿得到;取之不尽,用之不穷,那才算!


91. 化东法师

上人在苏州灵岩山佛学院学教,六、七十岁的化东法师是讲《教观纲宗科释》的讲师,他和上人可以说是忘年之交,常常一起研究佛学。

上人自述:

这位化东法师个子很矮,可是精神饱满。他是东北人,东北什么地方的人,我没问他。他拜倓虚老法师出家之后,就到南方去求学,在宁波观宗寺,跟谛闲老法师学习经教。他不识字,记性很差,但是好学,非常地勤恳认真;遇到不懂的,就低声下气地向旁人求教。这样经过十几年,他也能看经,也能讲经。他凭着记忆力和请问别人,在谛闲老法师所成立的天台宗佛学院,讲天台宗。

在佛学院里,他是讲《教观纲宗科释》的法师,我是学生,所以我对这位法师很了解。他看守着宝塔,在宝塔下边住。他不愿应酬,天天坐在绳床上,修行用功;也照常上殿过堂,丝毫不马虎,没有懒惰的时候。他持午,吃得很少,对吃不讲究;穿的是衲袍,洗得是很干净,但是补丁一个接着一个。他和我可以说是忘年之交,他有六、七十岁了,我那时候未满三十岁,我们常常在一起研究佛学。他的品格非常清净,没有什么污染的念头;不贪名利,什么都不要,所以很自在、很快乐。


92. 大休和尚

在苏州灵岩山,上人遇着一位大休和尚。“无大无小无内外,自休自了自安排”,正是大休和尚真正放下的写照。

上人自述:

在苏州灵岩山,我遇着一个真正放下的和尚。这个和尚是参禅的,一天到晚参禅打坐。他的名字叫什么呢?叫大休。他真是个“大”休,不是个“小”休。他自己把一切都预备好了,这叫“大”;“休”就是休息的休,什么都不作了。为什么呢?他自己修行,自己了道,自己把身后的事情都预备好了,也不麻烦人,这多简单!你看,这个人多解脱!

苏州灵岩山寺

他给自己造了一个坐着的石棺,这叫坐罐;一般人死了,是躺到棺材里头。他自己在苏州灵岩山后面的天平山,石壁上凿一个洞,这洞正能坐下一个人,他又用石头造了一个门,可以开关。他把这个罐作好了,他自己就坐进那石壁里,结上双跏趺坐,把石门关上,自己就在那儿入涅槃了,就了了!谁也不用,自休。自了自安排,自己安排自己的事情。他在门的旁边,造了一幅对联:“无大无小无内外,自休自了自安排。”说没有大也没有小,没有内也没有外,自己休,自己了,自己安排。他这种境界是不可思议的境界!

印光法师很推崇这位大休禅师。我到过苏州那个地方,去拜见大休禅师,他真是休了,连眼睛也不睁开看看人。我去到那儿,给他叩头,他一句话也不讲。为什么呢?他自休自了自安排了,无障无碍。他没有徒弟,没有麻烦的事情,所以这真是放下了,这就叫无挂碍。有徒弟,就有挂碍,将来的麻烦还不知有多少呢!不过我不管它,麻烦也就是不麻烦,挂碍也是无挂碍!


93.“活罗汉”

当时在上海、杭州、苏州一带,有位无尽法师,人称“活罗汉”。可是上人一见到他,却铁口直断这个活罗汉快死了……

上人自述:

民国 36年(西元 1947年),中国有个活罗汉,这个活罗汉叫无尽。这罗汉有什么本事呢?他会念〈大悲咒〉给人治病;无论什么病一治就好了,他在普陀山大显神通。当时有五百多个和尚在普陀山,因为那一年没有很多香客到普陀山去,五百多个和尚因为没钱没法下山。他在那地方给人治病,一般人对他就特别相信,他就化了两条船,义务把这五百多和尚都送到上海,他的名誉更高了。在上海、杭州、苏州一带,没有人不知道活罗汉的。一些作官的相信他,一些老百姓更相信他,佛教里一些出家人、在家人都相信他。有一次,我在苏州灵岩山念佛堂遇到他。他样子是不错,像个罗汉的样子,穿着破衣服,可是我一看这活罗汉快死了。

我问他:“你就是活罗汉?”他说:“不敢当,一般人那么叫我。”我说:“你有什么本事叫活罗汉?”他说:“我给人医病。”我说:“你应该给你自己治一治病,你治好你自己的病没有?”他望望我,说:“我有什么病?”

我说:“你有求名的病,将来你又有个求利的病。你给人家治病,将来可没有人给你治病。我老实告诉你,你再给人家治病,显你的神通,你一定会堕落的,或者造罪,或者不作出家人了。”活罗汉一听就跪到我面前,我说:“你干什么?”他说:“我若堕落,我求你度我。”他不问我怎么样才不堕落,他就说等他堕落的时候,要我度他。唉!我当时也没加思索就答应他,我说:“好。你堕落,我来度你!”

等我到香港,又遇到活罗汉,果然不是活罗汉了,变成凡夫,不作出家人了。我还认得他,我说:“你现在怎么了?你这活罗汉跑到什么地方去了?你怎么变成这样子?”他说:“都是你!你说我堕落,我就堕落了!你若不说我堕落,我怎会这样子?你讲话讲得太灵了,你说我堕落,我就堕落了。”我说:“我答应过你,你堕落要度你的。你现在还要出家吗?”他说:“出家?我没有钱。”我说:“你没有钱,我给你钱,你去出家。”我又度他出家。有人拿他当活佛那么恭敬,天天作完早晚课给他叩头。我对那个人说:“你小心一点!你这么恭敬他,他又会堕落。”果然活罗汉后来又跑了。我见过的修行人很多,活罗汉也不倒单、持午的,一样会堕落,所以修道不容易。


94. 今日人面疮

世界上最大的仇怨,莫过于杀生。杀了众生,众生就来讨命债。那该怎么办呢?上人说,唯有真心忏悔,改过自新,多作利益众生的功德,才能消除宿业。

上人自述:

在 1945年前后,中国苏州承天寺有位住持和尚,他虽然是佛教徒,可是信外教,在庙中供奉狐仙;所以狐狸在他庙中,出入自由,人狐和平相处,相安无事。首座大明和尚曾经朝四大名山,很有道行的。他当时正在闭关,阅读《大藏经》,狐狸也来关房和首座同修。首座阅经,它就睡在首座拜佛的拜垫上,等首座要拜佛时,便对狐狸说:“我要拜佛了!你出去吧!”这狐狸就会乖乖地走出关房。等首座拜完之后,它再回来,仍然睡在拜垫上。天天如此,有很长的一段时间,彼此成为道友。

有一天,首座和尚有点火气,要拜佛时,对狐狸说:“你如果再不离开,我就打死你!”狐狸睁眼看一看,也不理他,又把眼睛闭上,照睡不误。它想,你出家人慈悲为怀,方便为门,所以赖着不走。这时,首座生气地说:“岂有此理!简直是喧宾夺主,我要打死你!”边说边举起木棒吓它,狐狸仍是不理不睬地睡在拜垫上。

首座一气之下,用棒挥它,不料出手过重,把狐狸的头给击破了。首座犯了杀戒,心中非常懊悔,不知如何是好;左思右想,忽然记得有人说过,打死狐狸,把它的肉给旁人吃,能消杀业。他赶紧将狐狸的皮剥下来,又把肉送给人,以为这样作就没有事了。

七天之后,首座在定中,忽然听到狐狸说话了:“我到阎罗王那儿控告你,要你偿还我的命。”他惊恐万分,开始念〈大悲咒〉。因为咒力加持,狐狸七天不能接近。狐狸又招来战死的日本阴兵,用小钢炮轰了很多天,也击不中首座,为什么?因为首座聚精会神地诵〈大悲咒〉,不起于座,炮弹都落在首座的左右而已。

首座多日不饮不食,实在是筋疲力竭,一时精神恍惚,不幸右膝被炮击中,日本阴兵随即撤退;首座心生得意,以为从此无事。刚打这个妄想,顿觉被炮轰之处发痛。低头一看,膝部竟然生起一个人面疮来;有口有齿,又肿又痛,医药无效。有人对他说:“用肥肉贴在人面疮,可以止痛。”一试果然有效。但等肥肉被人面疮吃光后,又开始痛起来,如此折磨,苦不堪言。

经过多日的痛苦,首座觉悟唯有消灭业障,才能免除痛苦。于是认真修行,不再计较痛苦。他忍着百般的痛楚,一心拜佛,忏悔杀业,经过三年后才痊愈。由此可知,杀生的业报最为厉害。各位切勿杀生,要多作放生的功德!


95. 狼群皈依

民国 36年(西元 1947年)秋天,上人由苏州灵岩山到南京的空青山,参加十个禅七,礼明观和尚、了乘和尚。有一晚,他从龙潭返回空青山的归途,度狼群皈依。

上人自述:

我在南京句容县空青山,打了十个禅七,住处没床,没有蚊帐,日夜在禅堂坐单。在那儿初遇明观和尚,当时他五十多岁,我三十岁,因为参加十个禅七坐禅,我和他成为忘年之友。

空青山的山上有很多狼,它们很奇怪,要是有一只狼嗥嚎,所有的狼就都会来了,它们有它们的语言。人遇到它们,都会被狼群吃掉。有一次,我到龙潭去赶集,回程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,大约晚间八、九点钟的时候,在树林子的路旁,遇到很多狼,有二十多只狼在那个树林子里。我在路上走,它们在路旁边跟随着保护我;我认为它们是保护着我,而它们的意思是想咬我。但是走了五、六里路,它们非但没有咬我,这些狼和我成为好朋友。以后大概也都不咬人了,因为我给它们打皈依了;所以我的徒弟之中,也有狼的徒弟。


96. 不善为戒

上人为了求法,本着“善者为法,不善为戒”的宗旨,各处参方。其间引以为戒的事情,实令后人警惕不已。

上人自述:

从东北到内地,常常露天住宿,白天走路,晚上或者在树下住,或者在菜园子里住,种种地方都住过。我参方那时期,总是在出家人的最后面。没人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来,到什么地方去;也没有人知道我俗家姓什么,叫什么,没人知道。可是我很注意旁人,旁人一举一动、一言一行,我都观摩。他说的话有道理,我就把它记下来;说的话没有道理,我就把它忘了。我到各处就为了求法,善者可以为法,不善者可以为戒。虽然不敢说见贤思齐,但见不贤而内自省,我本着这种宗旨各处参方。

中国佛教里,你们所看见的一些事情,都是些小问题;我所见的大事情,多的不知有多少;甚至有徒弟的把师父杀了,谋夺师父的地位。现在是末法时候,类似这种事情多得很,一点都不奇怪。

好像出家人应该具有慈悲喜舍的四无量心,不能用势力去压迫,不能去骂人打人;人真是有错了,也应该一次、二次、三次地原谅人。我曾经遇见一个住持和尚,他当时在庙上独霸一方,那儿的出家人都要听他的招呼,谁不听就对谁不客气。晚点上殿,或者练拳打错姿势,他就打人;尤其是他的侍者,常常被他打。因为他这么粗暴戾气,在大陆政变的时候,遭受很多麻烦,最后被逼得在上海上吊自杀。这可以说是末法时代,出家人引以为戒的不幸事情。


97.治愈瘫子

民国 37年(西元 1948年)正月,上人起单到上海,再乘船到湖北,预备从汉口到广东,拜见虚老。在船上,遇到一个瘫子,上人以〈大悲咒〉加持,瘫子立即健步如常,全船轰动。

上人自述:

我曾经在上海龙华寺挂单,住在走廊上,晚上在地下铺一点稻草,在那儿过了多少天也不知道;谁也不知道我会四十二手眼,我会〈楞严咒〉。

上海龙华寺

大约是民国 37年(西元 1948年)春天,我从上海坐船到汉口去,预备从汉口到广东去见虚老。因为当时翻船事件不时发生,有些信佛的船家,就发愿方便出家人,凡是出家人坐船都不要钱,而且还供养食物。我从上海到汉口,也是搭这种不要钱的船,因为我没有钱。

在船上,遇到一个瘫子,我记得这个人叫黄顾磊(音)。这个瘫子用拐杖走路,他不是站着走路,是蹲着拄拐杖,吃力地一步一步往前挪动,走得很辛苦。我问他:“你为什么这样走路呢?为什么站不起来?”他说政府管制煤炭,不准私人买卖;他偷卖煤炭,被政府抓去坐监,在狱里受潮湿,腿就瘫痪了。

我一看他这个病,不是潮湿的关系,是有个业障鬼跟着他,令他这样子。我看见这个人这样,心里很怜悯他;我可以治好他这个病,但是现在不能治。为什么呢?我要是治好了他,船上很多人都会来找我,会有很多麻烦的。

等到这一天,预计下午两点钟即将到汉口。上午八点钟,我在甲板上打坐,当这个瘫子又从我旁边走过,我就问他:“喂!你愿不愿意你这个腿好啊?你愿不愿意站起来?”“我当然愿意啦!”我说:“你若愿意站起来走,你把拐杖棍子丢到江里去!”“我怎么可以把拐杖丢到江里?我就靠它才能走路;我没有它,就不能走动了!”我说:“你丢了它,我会让你好起来!你怎么舍不下这么一根木头棍子?”他说:“真的吗?”我说:“我不骗你!我骗你干什么?”我这样一说,他果然就把这根棍子丢到水里头去了。

这时候,我给他念〈大悲咒〉,加持他的腿,用手摸他的膝盖。大约有半个钟头,念了七遍〈大悲咒〉,我说:“你站起来!”他试着站一站,果然站起来了!我说:“你走!”他又会走路了;我说:“你跑!”他就在我身边跑。他好像中了催眠术似的,我叫他走,他就走;叫他跑,他就跑。他这个腿不能动,是有个魔鬼在磨他。

为什么我叫他把拐杖丢到长江去?表示他对我有信心,没有怀疑心,才能有相应。因为这个业障鬼以为他一定得靠着这根拐杖走,没想到他会把拐杖丢到长江里去,这个业障鬼跟着拐杖也跑到长江里了,所以他才能够站得起来,又能走路又能跑。

所有在船上的人都知道他是不能走路,现在一看他能走又能跑,大家都很奇怪的,问他:“你怎么好的?”我当时也忘了告诉他不要讲我,不要对人说是我弄好的。他往我一指,说:“就是那个法师用手摸一摸我,我就好了!”这样一来,船上的人七、八十人就左右前后把我围上了。这个说:“老修行!我有头痛,怎么办?”那个说:“我牙痛,怎么办?”那个说:“我胳臂痛,怎么办?”那个说:“我腿痛,怎么办?”那个说:“我腰痛,怎么办?”事情没发生之前,船上的人都没病;一看那个瘫子病好了,船上所有的人都有病了。

这么多人怎么办呢?我那时候就耍起罗汉来。我说:“你这一班人都是欠打的,都要挨打。”这个头痛,照头上打了一掌:“痛不痛?”他晃了头:“不痛了!”这个胳臂痛的,打他一拳:“还痛不痛?动弹动弹。”“咦,奇怪!它不痛了。”“不是打妄语?”“不是。”功效是立竿见影,不是在那儿试试看好不好,我说好就好。这么一来,人们就以为我是什么佛菩萨、活鬼了。

这时船上的人病都好了,钱也来了,麻烦也来了!我本来一块钱也没有,忽然间就发了财;那时候用法币,这个拿一万,那个送两万,最多的送十一万。因为搭火车一定买票,由汉口到广东买一张车票要二十万;给我钱,我就收啰!收了大约有七、八十万。最初我治病的时候,绝对没有攀缘心,没有想他病好了,可以化缘得到路费的钱,绝没有这种思想!至于这些人会发供养心,这可以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,有一种感应;因为护法韦驮知道我没有钱,所以就鼓励这些人,叫他们供养一点钱,他替我化了缘;不但一个人,两个人的火车票都有了。是不是这么一回事?你不相信,这不是问题。

还有十几个人向我预约看病,这个说:“我有亲戚在汉口,他病了五年了,也治不好!你到汉口去给我亲戚治一治。”那个说:“我家人生什么病,请你到我家里去治一治病。”当时我也没有说可以,也没有说不可以;我说:“等到了汉口码头再说!”我想起法显法师,曾经遇到一个商人,想把他推到海里去;而当时船上的人,没有人想把我推到海里去,人人都想我快点上岸,好去帮他们的亲友看病。等到码头,大家都从那边下船,我从另一边下船就跑了。他们在那边等我下船,结果一个也没有等着我!当时那个瘫子病好了,就皈依我,又请我下船后,到他家里去住一个时期;但是我也没有去,以后也没有他的讯息了。


98. 视财如土

上人下了船之后,到湖北某寺住了一夜。因为同舟旅客临别赠金,得法币七十余万元,于是到曲江准备搭火车南下。

上人自述:

下了船之后,在湖北住了一宿。那座庙叫什么我已忘了,那儿没有床,什么也没有,就在地下睡。第二天,我去火车站,想搭火车前往广东。在火车站遇了一个和尚,这个和尚叫什么名字?叫周益,这个我还记得,他是湖北人。

我问他:“你到什么地方去?”“我到广州。”我说:“你到广州作什么?”“我去见虚老。”大家尊称虚云老和尚为虚老。我说:“你有钱买火车票吗?”他说:“莫的!(就是“没有”的意思)”他以为我向他化缘买火车票。我说:“你没有钱,你在这儿干什么?你没有,我有!我给你买火车票好不好呀?”他眼看着我:“真的?”我说:“真的,我给你买火车票!”两张火车票大约用了四十万块钱。

我这个出家的朋友很欢喜吃东西,在火车上,每过一站都要买东西吃;卖什么东西的来了,他没有钱,就向我拿钱;连吃东西,再买东西,又用了二十万,还有十五万。我们在马坝下火车,那个地方有卖粥的,他又饿了。他说:“我想喝粥,你好不好买一碗粥给我吃?”我说:“好,好!”我把剩的十五万拿出来全都给他,我说:“你愿意买就买,我就这么多钱了!”他大约用一、两万买粥,他还有钱到南华寺。

就这样,我到南华寺有半年多时间,连寄一封信的钱也没有,穷得再没那么穷了。我没向居士化过缘,没向居士说:“我连寄信的钱都没有,你……”,穷死不求缘是有来历的,因为我不愿意有钱。我这个出家人从来对钱就没有什么缘,钱虽然愿意往我的口袋里跑,我也不愿意让它进我的袋里,甚至我连钱袋都不要。


99. 拜见虚老

31岁的上人,历经沧桑,终于在民国 37年(西元1948年)抵达广东曹溪南华寺;如愿朝拜六祖惠能大师真身,参礼当代宗门泰斗虚云老和尚。当时一百零九岁的虚老深知上人是龙象法器,不久委任为律学院之监学,暨三坛大戒之尊证阿闻黎。虚老为上人印证:如是!如是! 上人为此作偈:

云公见我云如是,我见云公证如是;
云公与我皆如是,普愿众生亦如是。

上人自述:

至南华寺,参礼虚云老和尚,犹如婴儿见母,游子归家;数年仰慕之心于此得偿。当时虚老有一百多岁了,可是没对人说,他说自己是九十几;人们会知道他一百多岁,是他以后告诉人的。中国有这么一个人,我给他起名叫“胡闹”,像小孩子似的,他说虚老没有一百二十岁。现在一些无知的人,也就跟着他说,甚至外国人、自命是学者的人,也都这么唱,说:“某某这么讲。”其实他根本就是一个无知的人,完全不懂佛法。

我平时秘察虚老的言行举止,与人无异;而他以身作则,刻苦自励,不是常人能做到的。因春期传戒,早板响的时候,我总听见有虎啸之声,自近而远。原来它是皈依虚老的虎弟子,每逢戒期就回寺卫护道场,夜宿于后山洞中。

我到南华寺挂单,就像到了日本似的。我最初到广东,听不懂广东人说话,那时候真是“擀面杖吹火──一窍不通”。拿中国来说,有五方的方言,就是中国人都不能完全听得懂中国人说的话。那时候,惟因(音)法师是个广东人,在课堂里问他什么,他不是说:“冇呀、冇呀(音)!”就是说:“密吔(音)?”我也不知道“冇呀”、“密吔”是个什么意思,搞不懂他在说什么。

老人像赞偈

佛教复兴赖云公
法门宗脉又绍隆
僧伽亲近皆依止
三宝住世化有情
我是愚痴白山僧
蒙公授印沩仰宗
如是如是复如是
惟愿慈眼视众生

嗣法门人
度轮拜题

我最初在祖师殿任香灯执事的时候,因为智参法师造访,与我道义相投,他向虚老推荐,说我如何如何;虚老即刻唤我至方丈室,派令我到戒律学院任监学法师。我在东北,因为曾经立了三个誓言:第一是“冻死不攀缘”,第二是“不赶经忏”,第三是“不当知识”,所以我说:“学人万里参方,为了生死,亲近善知识。虚老如果能保证我了生死,虽赴汤蹈火,粉身碎骨,也在所不辞!”

虚老说:“自己生死自己了,自己吃饭自己饱。我如果说保证你了生死,这是骗你的话,我绝不会这么说的!虽然如此,修行重内功外果,福慧双修,才能有所成就。不可以作自了汉,独善其身;要学着兼善天下,行菩萨道,护持常住,为大众服务。福慧双圆,生死自然会了。”虚老看我还是一再推辞,严肃地对我说:“你从东北不远万里来亲近我,若不听我指挥,还谈什么亲近?你们青年人不做点事情,难道要老一辈的全担当起来吗?”虚老这么讲,我只好答应勉强下来。

广东曹溪南华寺

100. 百子毒蛇

同年南华寺春期传戒,上人的大徒弟果能到南华寺不久,招感百子毒蛇附身,搅闹戒期……

上人自述:

以后我带果能到南华寺,他在南华寺着了魔,他因为有个魔附身,就不怕“白拂手”。这个魔叫百子毒蛇,它每次生小蛇就生一百条。它在南华寺常常作怪,每逢戒期就去搅闹。受戒的沙弥、沙弥尼,其中就有一个戒子会发神经,虚老也没办法。这个发神经的说他自己已经成佛,他又是什么什么佛;全身不穿衣服,不管羞耻不羞耻,各处乱跑胡说乱讲,搅闹戒坛。虚老在南华寺传那么多年戒,每一年都有这样的事发生。

我在南华寺那时候,百子毒蛇捉住我这个大徒弟,想用他的身体来和我斗法。果能发了狂,十几个人也没有他一个人的力量大;他身上还会放一股臭气,谁闻到就作呕。他一天到晚说:“我师父的法都是假的,四十二手眼都是假的。”这个魔就是要令他这么胡说八道,来破正法。那时候无论我用什么法来治,这个魔也不怕,附在果能身上说:“你那个都是假的。”邪神恶鬼凭藉着一股邪气,以为这么一说,我就怕他们了,可是我不怕他们;要是心里没有定力,他说我是假的,我心一起疑惑,那就完了。

 

上人在宝林山南华禅寺增益受戒
上图是装戒牒之袋

 

当时我在南华寺当堂主、班首,我每天都到上客堂去看几次;看看有没有什么高人异僧来南华寺,我不要当面错过。正在这个时候,有一位八十多岁的明相(音)法师来挂单;我一看见这个老修行,觉得很有缘。他也是坐单的,八岁出家,默默苦修,他打过八个“般舟七”。每个“般舟七”是九十六天,不睡不坐,站着走路,或者念佛,或者持咒,或者作什么;总而言之,九十六天不休息,这又叫“佛立三昧”。他功夫不错,一入定可以作一些事情。

当时这个老修行,不知道是吃错什么东西,天天屙肚,屙得满裤子都是邋遢东西;我给他洗了几天裤子,他病才好。我这个徒弟发神经,我就向老修行一说,老修行和我就想法子,来令我徒弟病好。以他的定力和我的定力,经过半个多月,才把这条蛇降伏,而果能从此不知去向。不过百子毒蛇很本事的,等五百年之后,它还会出来,那时候还会有人降伏它的。也许有人说:“你为什么不一次把它消灭了?”消灭它太没有慈悲心,我只是想度化它而已。


101. 江西弘法

同年五月,上人在南华寺春戒圆满后,夏天就接受江西省南城县黄铸哉老居士邀请,前往讲授《阿弥陀经》。听众有一百多人,由于居士们诚心闻法,其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感应。

上人自述:

民国 37年(西元 1948年),我那时候在南华寺五祖殿当香灯。从江西来了一位老居士叫黄铸哉,他在南华寺一见着我,觉得很有缘,于是请我到江西省预备去讲《阿弥陀经》。在彼此通信订好日期,六月初十我到江西给他们讲经。他们不太懂佛法,本来是打佛七,他们叫万佛七;我因为在路上耽误了很多时间,没来得及依照那个日子和他们打万佛七。

这些参加打万佛七的人,天天盼我去,黄老居士一天到晚就求签问观音菩萨:“这个法师什么时候可以来呀?”当时有一个女居士在念佛的时候,开了智慧,知道未来的事情,就告诉这个老居士说:“你不要求签了,法师要在什么时候才能到这儿来,万佛七的期间他不会来了。我们预备再打一个地藏七,那时候这位法师就会来了。”她这样说,果然我没有去;我后来才到,讲《阿弥陀经》。八月中旬,我又回南华寺。

【后记】有一位居士叫万果乐,身上着魔已有十多年。多次请僧人、道士念经作法,并拜〈大悲忏〉、〈梁皇宝忏〉,又放〈瑜伽焰口施食〉等,还是未见效果。奇怪的是,万果乐去听上人讲述《阿弥陀经》后,身上的魔障竟然消失了。还有一位徐姓居士患半身不遂,在听过上人讲经后,病也痊愈了。

【附录】上人在南城开讲《阿弥陀经》之开示:
念佛法门,又名净土法门。因此法门,人人可入,个个能修。三根普摄,利钝兼收,故称为方便中之方便,捷径中之捷径;对于我辈末法众生,甚为逗机。但能念佛,终必往生,华开见佛,悟无生忍,永得不退;设若不然,我下地狱。昨天有人请示,念佛时妄想太多,如何制止?且不要管妄想多少,但只一心念佛。语云:“清珠投于浊水,浊水不得不清;念佛入于乱心,乱心不得不伏。”故持名即是制妄彻底妙法,更何须头上安头,向外驰求乎?


102. 南华遇匪

同年九月,时值乱世,南华寺遇匪打劫,上人临危不惧,定力非凡。

上人自述:

我在南华寺,曾经遇过土匪聚伙抢劫;他们破门而入,一进南华戒律学院,就用枪对着我的心口,说:“打!打!”我说:“为什么要开枪打我?”“因为你不开门!”我说:“我不开门,正因你们是来抢劫而非送礼。假使你是我的立场,你也不会开门的!”土匪又说:“拿支票来!”我指自己所穿的衲袍说:“你看我穿这样的衣服,左补一块补丁,右补一块补丁,像个有支票的人吗?”我那时还穿着守孝的孝袍;我守完孝,一直穿着它,纪念我的母亲。

土匪问:“谁有?”我回答:“我是法师,他们都是学僧;我没钱,他们更没有!我住这个房间,里面有宝贝;有合意的尽量拿,我不会舍不得的!”我叫他们到房里去,他们也不去。那时我房里真有两个“宝贝”──活宝贝!一个是法明法师,一个是祖印法师,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小孩子。

当时有位怀一法师,听我与劫匪侃侃而谈,以为没事了,就出来想和他们谈话。他们一见怀一法师出来,立即用枪对着他,说:“拿支票来!”怀一法当场吓得哭起来,不敢看他们,回答:“在我房里!”他们用枪抵着他,到他的房里搜抢一空才走。

第二天上课,怀一法师对众学僧说:“我们南华寺一百多人,面对昨天的抢劫,大家都非常恐惧;唯独度轮法师毫无怖畏惊恐!”等我上课时,对大众说:“怀一法师说,昨天只有我一个人不惊慌,这个说法是不对的!据我所知,本寺有四个人一点都不为所动。第一是六祖惠能大师,不瞅不睬,毫无其事。第二是憨山祖师,端然正坐,闭目养神。第三是丹田祖师,只有探头张望,也是一言不发。第四才是山僧度轮,既看又讲话,还一点也不怕!”学僧们听我说完,忍不住都哄堂大笑。

土匪打劫之后,很多人像惊弓之鸟,想离寺而去。不久,虚老由云门赶来,召集全体学僧开会。虚老为主席,出席的监学法师有怀一法师和我,以及学僧祖印、云妙、悟云、宣扬、恒定、提挥、提广、法亮、海龙、法慧、万心、止空、法明、法开等三十多人。虚老当众挽留怀一法师,怀一法师拒绝;挽留同学,同学不听,执意离去。虚老见此情形,不禁放声痛哭说:“我再也不办佛学院了!”说完,拂袖而去,迳自回方丈室。怀一法师后转往广西,我深为虚老办学培僧的苦心感动,我一个人接手南华戒律学院课程。

【后记】恒定法师,法名果一,是师父的第四位出家徒弟,唯一跟着上人到香港的弟子。他1927年出生于辽宁省,13岁时,他梦见观音菩萨牵着他的手引他过桥,而萌生出家之念;因为父母反对,继续升学,进入北京师范大学就读。当日本全面侵华时,恒定法师跟父母说要随校南迁,其实是要去南华寺,拜虚云老和尚,想在那儿出家。

恒定法师说:“师父很有名!他在南华寺管理很多事情,很有本事的!他曾领我去见虚老,和他老人家谈过话。”他还记得上人和一位老法师为救果能而合力降服蛇魔的事。当时老法师踩到了蛇魔的尾巴,腿上被打了一下,这被打到的腿就一直腐烂疼痛。等到师父用四十二手眼法将蛇魔赶走,果能师才转好,只是有时会迷迷糊糊的,老法师的腿也逐渐痊愈。本来师父计划要离开南华寺,果能师是和他们一起走的,怎知走的当天,却找不到他,从此再也没见他了!2003年10月恒定法师圆寂于香港。

上人自述:

说起恒定的因缘是很特别!他从东北到北平,是最后一班飞机;从北平到天津,乘轮船到上海,这轮船也是最后一班,以后交通就断了。到上海搭火车到马坝,火车也是最后一班火车。到了南华寺,我当教务主任,我见到他,就问他:“你是继续读书,还是在这儿出家?”他才在南华寺出家。

【后记】恒定法师自述:
我在沈阳时,认识了师父,当时我还在读书;直到我去南华寺,才跟随师父出家。我是师父第四个受戒徒弟,还有一个果维也有受戒。师父在南华寺佛学院作教务主任。我教古文,当时我还没有出家,讲《菜根谭》。在南华寺时,我因为怕冷,头顶冻了几个月,师父每天就在我头上念〈大悲咒〉加持。师父的〈大悲咒〉很灵验的。

师父法名是“安慈”,“度轮”是师父自己取的字,师父改了好几个名字,都是在南华寺的时候改的(当年法雨寺戒牒上的法号是“度灵”)。师父在南华寺不是很长的时间,在云门也只有几个月,就到香港。师父从东北来到南华寺的时候,没有带什么东西,只有那串念珠;到了香港,也没有带什么东西,也只有那串念珠。在解放前,回到东北想把果志带出来,那时东北北边尚未解放,但是没带成,因为果志有开眼,共产党不让他出来;果志当时是个很小的小孩。


103. 有朋远来

上人除任戒律学院监学法师之外,后来传戒,又担任尊证阿阇梨。本来三师七证,必须由高僧大德担任;上人那时受具足戒没多久,足见虚云老和尚委以重任之心切。同年冬天,有一位生长在美国天主教家庭,却一心研究佛学的阿难陀詹宁士女居士,因仰慕虚云老和尚禅德,透过中美两国外交当局斡旋,远渡重洋到南华寺参礼虚老。那时,上人担任南华寺教务主任之职;该女居士邀虚老及上人一起拍照,以资留念。

詹宁士女士(左一)与虚老及上人的合照

上人自述:

我不欢喜和人在一起影像,有人就问:“为什么你不欢喜照相呢?”因照得太多了。好像吃东西一样的,吃太多了就不愿意再吃了;我是照相照得太多了,也不愿意再照了。比如我有千百亿化身,照太多相,化身也化完了,我就要跑到土里去了;我现在留一点,不会跑得那么快。所以我虽然愿意照相,现在也不照。有人说:“我也学师父这个样!”那不行的,你还不够资格呢!我在佛教里这么多年,那个相片不知照了多少,可以说整个世界都有,各国都有了。

【附录】 上人在南华寺禅七开示:
各位大德,及善知识!说到心地法门,是最高无上的;然而真能自证,而得到解脱,却是不易的事。我自己因为对于这法门,未有深切的研究,故所讲的都不是要旨,只是随便谈谈。

先说参禅求证,就应该不离自心,然后才可证得;若不如此,则终不能达到目的地。现在我仅拿“戒、定、慧”三字,来作一番讨论。说到这个“戒”字,禅宗表面上看是轻松;其跑香、打坐、止语、不思杂念,也就是身口意三业清净的表现,可以说是不戒之戒。既然能作到“戒”字,当然身心安寂,而到“定”字了;由是始终如一,渐渐光明,智慧遂由之而开,也就作到“慧”字了。戒定慧既然具足,这就是觉悟境界。此时在内无我,在外无人;乃至山河大地,森罗万象,一切皆无,一切皆空。空无所空,无无所无;寂湛自在,还我本来。此时也非文字语言可表达,非思量分别可测度。这就是不可思议的境界!

上图:
虚云老和尚举行禅七圆满纪念(局部)
第二排,右二是虚云老和尚,右三是詹宁士,右六是上人。

 

 

美国阿难陀詹宁士恭扣请法。
广东曹溪南华禅寺虚云老和尚举行禅七圆满纪念。
佛历二九七五年孟冬

诸位,若能把无明烦恼、人我贡高、谄曲虚妄一起放下;然后把话头──就这一个“谁”字,绵绵密密细细地参,参至水穷山尽。再进一步,悬崖撒手,绝处逢生,自然解脱;直到那时,才知历代祖师大费唇舌,辛苦为得什么?参!


104. 果舜自焚

民国 35年(西元 1946年)上人的二徒弟果舜,原本追随上人南下,半途改变心意,在长春般若寺受戒后,即回龙雨茅棚自修。因遭当局逼迫,深感尘世太苦,于民国 38年(西元1949年)4月18日,焚身供佛,为众生在佛前回向,代众生受苦。

上人自述:

果舜在长春般若寺受具足戒后,又回龙雨茅棚自修;同村刘居士和杨居士,随他作早晚功课,诵〈大悲咒〉。后来刘居士出家为僧,杨居士被征,参加八路军,消息断绝。民国37年(西元1948年)7月某日,果舜和高居士在茅棚诵〈大悲咒〉,忽然听见有人叫门的声音,开门一看,原来是杨居士;他一言不发,迳自往屋后去了。果舜诵毕〈大悲咒〉,到屋后看他;没想到一进门,竟见一只狐狸挟尾而逃。大概杨居士战死沙场,其头被狐狸所噬,现杨居士之形来引诱果舜;因为果舜持〈大悲咒〉已具威德,定力沉稳,狐狸无法扰乱其心,现原形而退。

果舜有三不怕──不怕冻死、不怕饿死、不怕穷死;他最后还不怕火烧死,他用火把自己烧了。他本来跟我出来,他到沈阳又回去,后遭当局逼迫,他就自焚了。民国 38年(西元1949年)4月18日,他自备木柴百斤和豆油三斤半,端坐其上,自焚其身。他不像那些政治和尚,发脾气自焚给政府看!他是看这个尘世太苦了,愿意代众生受苦报,在佛前为众生回向,焚身供佛。次日,村人发现龙雨茅棚被大火烧毁,赶来查看。发现果舜身体已烧成灰,仍端坐着,唯心未化。足证他有真正的定力,已经成就道业;他一举一动、一言一行,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。后来万佛城给他立了永久牌位,可惜我没有果舜的相片。

【附录】当时香港“华侨日报”的宗教双周刊曾报导果舜自焚之事。


105. 云门诀别

上人在广东南华寺住了一年,又到云门大觉禅寺。民国38年(西元1949年)六月,上人观看当时局势,想暂居香港。拜别虚云老和尚之时,老人赠法语:“好自为之,勿负期待!”实在是语重心长!

上人自述:

那年元旦,我辞去学院教务主任职,在藏经楼管理藏经,作图书馆馆员。那时候我在藏经楼东南角那个地方住,我在那里不见人,也不讲话,好像闭关一样。

我认识一个老同参,他说:“你为什么到角落里?谁也看不见你,这是不可以的!”就叫我搬出来。他走了,还写封信给我,要我到外边弘扬佛法,教化众生。我因此没有房子住了,到处流浪,后来跑到美国。当年他叫我没有房子,想不到现在这个万佛城房子这么多,我也不知道要住哪个好!

传戒后,随虚老至韶关大鉴寺。后虚老回云门,要我也同去,我说:“好!但须先回寺再来。”我到五月初旬,才往大觉禅寺。沿途山路崎岖,犹如蜀道,走到离云门尚有二十余里,天已经黑了。

我暗夜独行,路径生疏,正在为难之际,前面忽有灯光照路,我顺着光前行。灯光始终在百步之前导引,直到大觉禅寺山门口才消逝。恰好是大觉寺开大静的时间,我敲门入寺。

拜见虚老后,虚老问我:“怎么这么晚到?”我说因为路途不熟延误,幸好有灯光在前引导。虚老说:“太奇特了!白天行走山路,无人引导也难认识,何况夜行!”

虚老安排我在云门寺(即大觉禅寺)为班首,上殿、过堂、坐禅,领众熏修!后来因为我住的那间房间潮湿,尤其五、六月间更严重,我就向老和尚告假,我说:“老和尚,我在这儿住着受不了啦!”他说:“什么你受不了?”我说:“我住的这个房间很潮湿,尤其在这个夏天的时候,我真是受不了,都得了湿气病。”你猜老和尚说什么?他说:“我们庙上的房间已经很好了!你看那些当地的人像在猪窝里睡似的,他们怎么就受得了?”我说:“老和尚,你怎么比人像猪似的?”他说;“他们原本就是猪嘛!”我说:“我想先到香港,等天气乾燥一点再回来。”虚老还是不同意,说:“不要去!去就难回来了!”“学人已经决定了,一定要去!”

虚老听我去意甚坚,忍不住就落泪了,握着我的手,说:“你去香港,就不会回来了,我们再也不能相会了!”“放心!我病好就回来,一定回来!”他说:“一定回不来!”我说:“真是回不来,我就在香港住了!”他说:“那就住吧!你此去要努力,为释迦老子争口气,为历代祖师建道场。好自为之,前途光明无量,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!”

等我到了香港,7月间又回到广州,准备过了中秋节之后回云门大觉寺,去用功修行。可是在 8月初旬,曲江、韶关解放,想再回去,果真回不去了。我在 8月18日那一天,从广州乘船到香港,随缘在香港住了十多年。

上人与同参摄于广州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碑前

问:师父,你也有老师吧?

上人:当然有,而且很多。我追随过许多位大和尚,虚云老和尚对我助益最多。

问:你最尊敬哪一位法师?

上人:虚云老和尚。

问:请师父讲述虚云老和尚的精神。

上人:不睡觉。

从此上人滞留香港,虽然仍可以和虚老书信往还,更可以日后帮助虚老筹募重兴云居山真如禅寺的建筑费,可是这一别便成永诀了!1958年虚老增订《佛祖道影》,他在书上加上一首解释文意的偈语,这是老法师对佛教又一个有价值的贡献。他同时写了一封信给上人。

度轮仁者慧照:

久疏音候,近维利生如意为念!兹寄奉近年增刻佛祖道影壹部,存阅留念,并希自利利他为道。珍重!此候
法喜


虚云合十
一九五八年
十二月二日

【后记1】知定法师撰文缅怀上人:
度轮长老,惜因生逢末纪,处斯兵荒马乱之秋,故披剃许久,尚未圆具。直至1947年才闯关万里,受尽千辛万苦,抵达普陀山,秉受了三坛大戒。之后,听闻当代禅宗泰斗虚云老和尚在曹溪重兴祖庭,开堂说法。于是又不辞劳苦,跋山涉水,于一九四八年到达广东南华寺。南华寺是年刚好春期传戒,长老又再报名补戒,由此可见长老对戒律的重视。

我和宣化长老的认识,是在1948年南华寺戒堂中。彼时我当开堂,开堂的职责除教授出家人行住坐卧的一切规矩外,戒堂中的一切大小事务,亦在管辖范围之内。而受戒弟子若有疑问或难题,向我请教,当然尽我所知为彼等解答。当时,我觉得度轮法师为人谦恭识礼,威仪齐整,动止安详,知是法门龙象,真狮子儿,他日必有一番大振宗风之举也。在南华寺我所办的戒律学院,缺少一位好监学,此一职位,需要一位品学兼优之人,方堪胜任。戒期圆满后,我即商请度轮法师出任斯职,一谈即就。度老接任斯职,尽忠尽责,直到离开南华寺。

【后记2】大德风范
中国近代的禅宗泰斗有云老和尚与果老和尚;虽然我们无缘亲聆教益,但是从他们给上人的书信中,我们可以感受到道者的风范。上人虽然因时局动荡,未能回云门再亲近虚老;但是他常常和虚老书信往返,并且尽心尽力地护持虚老。下面是虚老的来函:

安慈法师慧鉴:
大函已悉一切。仁者所云过自谦抑,实者学院去年赖仁者助力正多,今后亦正多借重于仁者也。请勿动念头他往,望发长远心,维护此学院,是所致祷,余未及。专候

慧安

虚云(印章)合十 古元月加六日

如不欲往南华,请来云门亦好,因目下世界不好,不宜四处跑也。

虚云老和尚挽留上人之信函

上人自述:

老人给我一封信,叫我作一点功德。于是乎我就发愿认捐云居山真如禅寺大雄宝殿等十几尊佛像;又到缅甸去买金箔给佛像装金,金箔一共买了三百多盒(是大盒的)。虚老十分欢喜,几次写信来道谢。从这个地方,可以看出虚老对后辈的用心又深又远大,谦虚的德行不遑多让;薄己厚人,舍己从人,对待自己很严格,对待别人却很宽厚,常常牺牲自己来随喜他人、帮助他人。虚老这种伟大的精神,无上的慈悲,崇高的道德,和最真最诚的平等心,使人打从心底就欢喜,因此发自真心和诚恳心的来佩服他。

虚老又写信叫我到云居山,我在禅观时,知道他是想把真如寺的重任交付给我;可是我因为种种的因缘,当时不能马上答应;为了这件事,一直到现在我还感到非常遗憾。等到香港佛教讲堂成立了,整日都在为弘扬大法的事情而四处奔波忙碌,更感到分身乏术了。本来我是打算把这边的事务都料理完全了,有了可以嘱咐交代的人以后,再去云居山亲近老人家,侍奉在老人家的身边……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虚云老和尚给上人之信函

度轮仁者慧鉴:
日昨广妙来山带来金箔甚多,除仁者惠助功德港币壹仟伍百元外,尚欠价壹仟贰百玖拾捌元肆角港币。仁者前曾发心任塑阿弥陀佛壹尊,至希将欠款交还广妙壹仟贰百元港币为荷。再者本寺现因修造需款孔急,至希仁者继续发心护持,并望便中领导侨胞居士来山一游。是盼此候
法喜

虚云(印章)
云居山真如禅寺
四月初二日

虚云老和尚给上人之信函

度轮法师道鉴:
睽离忽已数载,每以为念。前郭居士来函云及座下在港法化甚盛,至慰!顷广东太平莲舍转来惠函,并惠港币陆百元,欣悉一一。座下发心殊盛,重兴古刹,并蒙远注,惠施功德,不胜希有之叹。云来云居结茆,已将三载。此亦为国内著名祖师道场,惟久已荒芜,殿堂全墟。云来此后,各地衲子亦闻风而至;因此前年勉建法堂一幢,容众安居。今春正修建大殿天王殿等处。惟资力维艰,住众逾百,道粮亦困难。座下法缘至广,甚望力为惠助,成兹功德,则甚幸!所云造圣像十余尊,此皆殊胜之业;至为云造象一节,云何以堪,此甚不可也!望勿尔!座下为法心切,续佛祖慧命,当满座下之愿。附寄源流,俾承祖脉,祖道赖以重兴,是所至望!专覆不尽,即颂
法乐

虚云合十(印章)四月九日
云居山真如禅寺笺

除了虚老之外,上人对来果老和尚也非常钦敬。果法师于东方被公认为佛教历史中最为严厉的禅师之一。中国大陆快要解放时,许多僧众离开中国;当时上人也刚从中国抵达香港,但正忙于照料落难的僧众。上人担心来果法师所承之正法会于世上消失,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果老,请他来香港,下面是果老的覆函:

安慈大师光鉴:

昨接手书,敬悉。大法全提,何分畛域,人寿十岁,我拟来此扶达磨刹竿;释迦儿孙者,只行真行,任何在所不辞。请放心!
敬复 即请

道安
来果 手启

从虚老的书函,我们可以明白他重兴佛教梵刹的热忱和维护僧团的苦心;从果老的来函,可以见到他老人家的豪迈和为法忘躯的意志。这两位禅宗大德,以复兴佛教为己任的大无畏精神,吾辈应学习和效法之。


106. 父亲往生

上人自述:

我离开东北之后,父亲往生了,他是坐着往生的;病了三天,也不吃东西,坐起来就往生了。我把三哥接来美国定居,是因为报答他那时候侍养父亲,所以我不能不理他。

【后记1】据悉上人父亲白富海的长相像上人一样,他平时不打坐,也不念佛。西元1949年他坐着往生,那时候上人在云门虚老那里。白玉堂(上人的三哥)1996年9月16日口述:

我四十三岁那年(西元1949年)春天,门外来一个算卦先生,我叫他来房里边给我算一卦。先生算好了之后,我看他面有难色,就要他说一下我的命运和将要发生什么事。算卦先生说:“今年是你的坎,你的寿命过不了四十三岁。”我听了以后,也没当一回事。

立夏以后,村里家家闹伤寒病,甚至有全家染病都死光了。我和老伴也得上了伤寒病,当时哪有钱治病呀!乾挺着。二十天以后,老伴的病刚好,就拄着棍子去拉林药铺抓药去了。我在南炕躺着起不来,中午,我发起了高烧,就叫孩子去屋外给我盛一大瓢凉水。我接过水刚要喝,手抖得很厉害,这一大瓢凉水,一下子全都倒在我的胸前上了。被这凉水一激,我的眼睛一黑,就昏过去了。这个时候我就走了,天昏地暗的,走得又饥又渴。

忽然,眼前出现了一座大城,城门上挂着一把大锁,两个门军侧守着门,城里边有一个大高台子,上面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。我问门军:“这是什么地方?”门军告诉我说:“这是地狱。”我又问:“上面的人坐那么高,他是谁?”门军又说:“那是五帝阎君。”我马上说:“我可见到五殿阎君了,我可得好好向他诉苦。”

说完我就往里闯,两个门军上来拦住我,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。五帝阎君就说话了:“你帮助修庙,积了阴德,再过XX年才能给你点红笔(天机不可泄漏),你回去吧,叫你父亲来。”我说:“我父亲都八十多岁了,叫他来干什么?”五殿阎君说:“他到寿了,叫你父亲伏里(三伏期中,即立秋)来吧!”我一听五殿阎君这么一说,也没话说了。就这样去了地狱又被赶了回来,醒过来后全身出了一身汗。过了十几分钟,老伴抓药回来了,吃了药很见效,几天后就能拄着棍子走路了。

我父亲八十多岁,可是一点病都没有,饭量还挺大。到了三伏的第三天,他说想吃金饼和乾豆腐。我刨了一些土豆(马铃薯),拄着棍子上街,将土豆卖了,买回七张金饼和一些乾豆腐。回家用金饼作了汤,汤很好吃,可是父亲起先就不爱吃了,一顿只吃半碗,连续三天都是一顿只吃半碗。三伏的第六天到第八天,就一口东西也不吃,也不喝水了。三伏的第八天半夜,我听见北炕有动静,以为他要起来上厕所,我摸到火柴,点上豆油灯,去北炕一看──原来父亲坐起来了,面朝东北,盘腿坐着,两手放在膝盖上,汗拉子(口水)下来咽气了。还有两天出伏,我父亲走了,从此解脱了。

【后记2】上人1985年在万佛圣城,对东北父老谈话录音时,特别对他的三哥白玉堂留言:

 
 
1992年,白玉堂摄于
美国南加州敬老联欢会

……父亲故去的时候,你已经尽到你能尽的力量,我很感激你。我在很遥远的地方,向你表达我对你的谢意!我也不必说太多客气的话,我最大的希望,还是希望你把烟酒戒了,希望你能到美国来。……我现在在万佛城这儿有事情离不开,可是我精神常常回去;75年在梦里头和你见面,你大约还记得吧!

【后记3】白玉堂靠种地、长短工维生。虽然没有受到教育,他也是会看书。上人在房间里专心背书,他就在后面看,他记忆力好也都记住了,所以他会讲也会看古书,就是不会写。五殿阎君告诉白玉堂什么时候到寿,白玉堂一直没说,直到1999年4月7日往生前一天才说。这时,他在医院唱歌,他唱的是姜子牙保文王打江山这些歌谣。他说:“这个地球,我不待了,我要去天上!”


广州六榕寺

107. 明观和尚

上人自述:

离开云门,先到广州六榕寺,那里的方丈是明观老和尚,虚老叫他去作方丈,那里大约有三十几个出家人。明观老和尚多少有点功夫,但是没什么福报,所以一生很清苦。他在六榕寺讲《金刚经》,他的愿力很坚固,领众修行。当我到六榕寺挂单,他就请我作班首、作堂主。班首的地位,是上殿走在人的前边;班首上殿过堂可以随便,但是我天天上殿过堂,不懒惰!

在我头一次到香港以后,回到广州,就计划过了八月十五返回云门。没想到韶关被解放了,交通中断,想回去却回不去,时局非常动乱,人心惶惶,皆作逃难的打算。我向明观和尚建议三个方法,急须处理寺中的财产。我对他讲第一个方案:“钱从十方来的,你把钱分给大家,比钱都放在常住好多了!庙上可以留一半钱,另一半分给十方的僧众;想避难的有路费,愿意留在庙上的,可以自立伙食。”他说:“我不敢动这个钱,这个是十方的钱,我怕错因果!”

我说:“你怕错因果,还有个方法!你不要把庙上所有的钱,都存在广州;依目前局势,香港一定靠得住,你可以把所有的钱存到香港。”他说:“香港真的靠得住吗?”我说:“香港不会有问题的!我还有第三个方法,你把六榕寺搬到香港,把所有的佛像,所有的人都搬过去。你在香港买地造大庙,你还作现成的方丈,如此一定可以太太平平地渡过这个国难。”他说:“你说的这三个方法,我一个也不能作。”

八月十八这一天,我有些头痛,就没去上早课。也许大家心里都很忧心怎么办?当天有很多人没去作早课。明观和尚早课下殿,一边走一边嚷着:“借人家的香花,修自己的福慧!年纪轻轻,不该怕辛苦的!”他虽然是方丈和尚,也不敢骂我,因为我是班首,他只是讲这个话给我听,一路就这么念个不停。

我听了很不高兴,心想:“你这个老和尚太不体恤人了!我有病没去作早课,你就这样讲话。”当时我和恒定两个人,手里连一块钱都没有,我就起身出去找一个陈宽满居士。陈宽满一见到我,就对我说:“我今天去香港,你去不去香港?”“我要去,你给我买车票!”他就买了两张船票给我。

我回来就向明观和尚告假,我说我要走了,他说:“你不要走!我们要同生死共患难呀!”我说:“患难就要来了,我不和你同生死;我还年轻,还不想死!”明观和尚后来叫他的侍者送十块钱港币给我,我把这个钱甩到地下,我不要他的钱。我八月十八离开广州,第二天早晨到香港,这是我到香港的因缘。明观和尚做事很谨慎小心,怕错因果,可惜不明白时局,不能当机立断;等解放后,他带了几箱钱财及金银要跑,结果全部的现钱都给拿去充公了,你说可怜不可怜?

明观和尚以后也到香港,见到我,很后悔地说:“当初要是接受你的提议,我就不会那么受苦了!”说着就要落眼泪,我说:“现在虽然钱都没有了,还好你的胡子还在!”我拉着他的长胡子,这么跟他开玩笑地说。

实际上,我所说的三个方案,他要是接受任何一个,他到香港都会过得好好的。譬如,他要是真把六榕寺搬到香港,他还是大和尚、大方丈,不会像他初到香港前几年,各处受苦,又有牙痛病。

在大屿山打禅七的时候,我想要把大屿山给他,他不肯接受。他道心很好,就是福报差一点,没有开创力;他要是有开创力,会有办法的。

【后记】明观老和尚生于1891年,湖北武昌人。1914年出家,翌年受具足戒。1949年到香港,先后被荃湾竹林禅院、大屿山宝莲寺请为首席。1956年创立东觉禅林。1970年圆寂,遗作有《梦花集》等。上人于南京句容县空青山初遇,为忘年之友,重逢于广东南华寺。

1956年,摄于香港西乐园寺门前。
前右二,上人。 前右三,明观老和尚。 前右四,旭朗法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