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时五祖虽然讲《金刚经》，但其中还说了几句最要紧的话，因为我当时有雷达，所以有录音机录下来，这是在唐朝的录音机，不是现在的录音机，现在我开开这录音，让你们听当时五祖和六祖的谈话——

五祖大师说：「你想要成佛吗？」

六祖大师说：「是！我是想要成佛，不想做其他的事，唯求作佛。」

「你的志愿非常好；但是你想要成佛，先要断无明；有了无明就会生出见、思的烦恼，所以想要断见、思的烦恼，先要断无明。无明就是事情发生，你不懂不明白。好像人的生死，是由情爱造成的，你想要没有情爱，就先要破无明；无明一破，见惑和思惑也就都没有了。无明是生死的根本，你想要断无明，了生死的根本，就像《金刚经》上说的：『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』，无所住什么啊？无所住这个情爱；你不住到情上，不住到爱上，去欲断爱，生死就会了。」

六祖大师一听，豁然开悟，洞彻本来面目，说：「喔！原来就是这么回事，这没有什么困难的，很容易。」所以他就开悟了。

修行、学习佛法，首先要把应无所住这个心生出来。不住，就是不住于情，不住于爱；你若是住到情爱上，就是无明，也就是生死。你不住于情，不住于爱，不住于有，不住于空，这就是中道。

中道并不是没有「有」，也不是离了「空」，也不是另外在情爱外边，再找出来一部份；而是在这个上边，就能把它变过来。你变情和爱成为真正的般若智慧，这就是「觉」；你要是不变过来，就是「迷」。

迷和觉，就是一转身的功夫，所谓「回头转面」，你只要能转过身来，一回头就是。所以中国有句话说：「苦海无边，回头是岸。」若能回头，就是涅槃，也就是彼岸。若是不回头，恣情纵欲，任著情爱愈跑愈远，就是愈迷愈深；但是虽然深远，你只要能一转身，这就是顿悟。顿悟就是觉，你能觉，就是佛了。

有人说：「我成佛，就没有工作了，怎么办呢？坐那儿，只等着人给我烧香叩头，我觉得这没有什么意思。」那你可以再来做众生啊！再来和众生做朋友，度众生都去成佛。成佛虽然说是没有意思，但是佛没有烦恼，没有忧愁。昨天讲有个鬼，不愿做人，说：「我今作鬼三千秋，也无烦恼也无愁，生公叫我为人去，只恐为人不到头。」那个鬼虽然没有烦恼，没有愁，但他是属阴的，尽是在晚间出现；佛是属阳的，就像太阳的光。所以你好好算一算，是愿意做鬼？还是愿意作佛？愿意做鬼，有情爱不要紧的；愿意作佛，就要「应无所住而生其心」。

惠能言下大悟，一切万法不离自性。遂启和尚：何期自性本自清净，何期自性本不生灭，何期自性本自具足，何期自性本无动摇，何期自性能生万法！

当五祖大师对六祖讲到不要著住到情上、爱上，也不要著住到空上、有上，而要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，惠能言下大悟：六祖大师豁然开悟。这个大悟，是彻始彻终地明白深般若的智慧。因为如此，所以才一切万法不离自性：他才知道心生万法，万法唯心。一切万法，原来都是自性所现。

遂启和尚：便对五祖大师说了，何期自性本自清净：他说：「唉！我真没想到，自性是不垢不净，本来就是清净的。」怎么说不垢不净，又说清净呢？清净，是对着不清净而言，才有这个清净。清净，就是本体的样子，因为没有其他的名称可以代表，所以就用清净来代表了。这个清净，并不是有染污，然后才清净；这个清净，是本来就清净的。

何期自性本不生灭：六祖说：「我真想不到，自己本性原来是不生不灭的。」因为众生有所执著，才有生有灭；若无所执著，生灭又从什么地方生出来？又灭到什么地方去呢？这生灭也就没有了。

何期自性本自具足：六祖又说：「我真想不到，这个自性原来就是具足，无欠无余的；也不多一点，也不少一点。」在佛的份上，没有添了一点点；在众生的份上，也没有少了一点点，可是众生却自己不认识。为什么不认识呢？就因为背觉合尘，舍本逐末地追求一切物质的享受，追求一切假名假利、虚妄的快乐，所以不认识自己本有的家珍。唉！真是太笨、太愚痴了。现在六祖才知道自性本就具足一切。

何期自性本无动摇：一切的众生颠颠倒倒，没有定力，可是我们的自性，却是不动不摇的；这不是说六祖大师的自性，是这样子，而是所有众生的自性，都是一样的。

何期自性能生万法：万法原来都是从自性生出来的，自性里包罗万有，这是以前我想不到的，而现在竟然证得这个妙理，这真是妙不可言！

祖知悟本性，谓惠能曰：不识本心，学法无益。若识自本心，见自本性，即名丈夫、天人师、佛。

祖知悟本性：五祖大师听见六祖这样一讲，就知道他已经开悟，认识本来面目，已经知道自己的鼻孔是向下，还是向上？知道手向下指，是正、是倒？手向上指，是正、是倒？前天晚间问你们：手向下指是倒，向上指是正？还是向上指是倒，向下指是正？没有人知道这个道理。有一个新来的人说他知道，但也是不知道，为什么？根本就没有一个正，也没有一个倒。六祖大师对这些问题，都清清楚楚；五祖大师知道他明白，悟自本性。

谓惠能曰：在袈裟里，对六祖又说了，不识本心，学法无益：若不认识自己的本心，学法没有益处。有句话说：「若人识得心，大地无寸土。」你若把心认识了，大地连一寸那么多的土都没有。都变成什么呢？都变成黄金为地，七宝庄严。有人说：「可是我看不是嘛！」当然你看不是，你还没有认识本心嘛！你若认识了心，看就是了。好像你戴着红色的眼镜看人，人就是红色；若是绿色的，你看人就都变成绿色；若是黄色的，你看一切都是黄的。你没有认识你的心，所以看大地都是土，这是因为你里边的土太多了！什么是你里边的土？就是那些妄想杂念；你若没有妄想杂念，这个世界也没有尘土了。所以你若不认识本心，学法是无益的。

若识自本心，见自本性：你若认识自己的本心，是什么样子；看见自己的本性，是什么颜色，什么样子。这是比喻，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个样子。但是你若认识，才知道没有样子；若不认识，是不能乱讲的。即名丈夫、天人师、佛：你要是认识本心，见自本性，就是大丈夫，就是天上、人间的导师，也就是佛。因为众生本来是佛，佛本来也是众生来的，所以我们现在都有成佛的机会；只要认识自己的本心，见自本性，就有这个资格；若是不认识本心，没有见着本性，那么就要再努力地研究佛法。